洛君然有心事，李承欢知道。
从以前开始，他这个笨笨的小师姐就喜欢将所有想的压抑在心里，什么都不说，什么都不倾诉，自以为能做好一切。对外人总是冷冷的，而对于自家师妹师弟，则永远是温婉如春风。
挺好的啊，但李承欢不喜欢她这副模样，因为这并不是她真正的样子。
他明白。
时至今日，李承欢已经记得不太清了洛君然第一次卸下伪装是什么时候，只是还是能够零星地忆起，那个在他面前总是笑着，总是温和着的师姐，那时也是像现在一样当着他的面，将碗中的酒饮个干净，然后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。
那年初秋，七月流火，洛君然下山寻她的家人，师尊不允，她就偷偷下山，自己也帮她瞒着公孙墨染。
结果呢？
她的生母，大骂她是孽种，是魔女，身来就怀有不详的气息，问她怎么还没有死掉。
他的生父，当时还是一个小国家的王，认为她会对这个国家带来祸乱，为了消灭这份不详，十里追兵，势要将她杀死。
那可是他们的骨肉血脉，只可惜人间太脏。
那时的李承欢被她甩开了，洛君然是不想自己因为她惹上什么麻烦，他知道，但还是悄悄跟了上去，只是等到李承欢来到洛君然的面前，她身上白袍被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了，手中长剑滴血，她的手在抖。
少女身后十里血红。
洛君然看着追过来的李承欢，看了许久，然后笑了，只是眼泪止不住，从眼角滑落，一滴又一滴，混着滚烫的血。
“人总是……会犯些错的……，而那些错，却又是恰恰不能被原谅的，那个时候，承欢……怎么办？”
“承欢……，你告诉我，我该怎么办才好，那里还能够……容得下我？我还能回那里去？”
她把手中的长剑递到李承欢手上，尽量温和地笑，只是泪水止不住。
“呐……，承欢，杀了我，好不好？”
他怎么可能说好的？笨蛋……
李承欢扯过剑，拉着她回北亭山安置好了，才拉上师尊，又回到了那个小国家，屠了整个王室。
那天晚上，他拉着洛君然喝酒，后者也没有拒绝，只是随着他一杯又一杯。
她没哭，但李承欢知道她难过，哀大莫过于心死。
于是第二天，他拉着洛君然来到后山，那里花海荡漾，满地枫红，十里红妆。
他说他娶她。
所以说李承欢最懂洛君然，她这样哭了，喝完了酒，就是不想自己问，不该问的就不问。
李承欢拉过酒坛子，给自己也倒了一碗，陪她喝。
洛君然看着李承欢，倒也没有很多的的意外。他会做这些菜就是为了给自己吃的，李承欢怀的那些小心思，到现在她也猜的差不多了，他是关心自己的，所以也就没必要说破。
洛君然伸手，抹去眼泪。
正如李承欢欠嬴初墨的那样，自己也欠了他好多，所以她也会帮着李承欢和嬴初墨……甚至此后的苏盐，弥补他与她们前世未续那些缘分。即便她是先来的，是第一个走到他身边的。
但是啊，那年北亭山后山，那十里红妆，你都亲口说要娶我了，就不能再主动一些吗？
明明我也是需要好好哄的啊，虽然这样的承欢很懂我的心意，但偶尔也不想你像个闷油瓶啊笨蛋……
洛君然腿长，一双白皙的腿如象牙筷，她将鞋子甩掉，一脚就踢到了李承欢的小腿上。
李承欢还在喝着，眉头一皱，空出一只手，就把洛君然不安分的小脚抓在了掌中。
现在还不冷，所以洛君然没有穿丝袜，也就乖巧的嬴初墨会故意为了讨他喜欢故意穿着，但是洛君然穿了过膝袜，也就没有差太多。
油灯还晃晃悠悠的，手上是少女足尖的滑嫩柔软。
“做什么？”
李承欢盯着洛君然的眼睛问，心想他这个师姐怎么越来越奇怪了。
“没做什么啊，蹲久了脚疼，揉揉。”
他依稀记得现在的洛君然没那么调皮的……不过也罢，李承欢放下酒碗，把凳子往后拉了拉，让少女的腿伸直，而后就低下头，真的认真而仔细地为她揉了起来。
“还疼吗？”
“唔……嗯，还有一点。”
“这里呢？”
“啊！……疼……，承欢轻些……”
“还不是你自己作的。”
李承欢抬起头，无奈地白了洛君然一眼。然后接着揉，只是听了她的话，力道小了些。
现在虽未入冬，但北亭山山高，风大，终归是有些冷的，真气在他的掌中凝聚，包裹着少女的足，比不得暖炉，但至少暖和了些。
“冷不冷？”
“不会啦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灯烛摇曳着，昏黄的灯光照在李承欢脸上，脚尖温暖和舒适，洛君然看着李承欢，看着看着，眼神就迷离了，温温暖暖的，好想睡，打了好几个哈欠。
“困了就睡嘛，我抱你回去？”
“不要了，我自己回去吧。”
“有什么关系，毕竟我们……”
“不准说臭流氓！”
洛君然脸好像有些红，只是油灯光昏黄的，李承欢也就很难看清。
不过……多半是羞了吧。
洛君然咬牙，脸上滚烫的，也不愿意让他再揉了，就把脚收了回来，穿上鞋，只是还没走。
“要睡了……”
洛君然趴在桌子上嘟囔道，李承欢还在收拾碗筷。
“嗯，去吧，这里我收拾就好了。”
“要听故事。”
“哈？”
李承欢托着要洗的盘子，愣了愣神，回头看少女的脸，没有玩笑的意思。
“多大的人了，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，初墨现在都不要人哄着才睡了。”
“不管不管君然，就要听故事嘛……”
有些无赖了……洛君然撅起嘴，一副委屈吧啦的模样。
李承欢的嘴角抽了抽，看到她脸上泛的红晕，少女的眼神有些迷离，应该是喝酒喝多了，所以才会撒娇了，只是还紧紧盯着自己，这是不随她的意就不肯罢休了吗？
“那行，你等我一会儿，等等来讲，要睡就先回屋吧。”
“不会睡的……君然要听承欢讲故事的……才不会睡呢……唔……”
李承欢听着，她就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，明明真的困的要死了，还那么执着，有些哭笑不得。于是尽量快收拾完碗筷，回来坐在她的面前。
少女一只手扶着头，小脑袋点啊点的，这是真的困得不行了，明明酒量就少，还喝了那么多，自然是困的。
“还想听故事吗？”
“君然……要听……”
“听完就乖乖去睡吗？”
“会的……会睡的……”
“那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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